【杨逍·二十四节气|大寒】江湖夜雨十年灯
0.25个师徒梗 半个幼驯染
避雷晓芙倒追
有关“先生”和“侠女”的故事
笔力有限万不及他们的好反正是he 看个乐呵
Ps:文名胡取的,取自黄庭坚的《寄黄几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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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肃杀的寒风吹过,如刀似刃。
遍地皆是枯叶,踩一下还能听到咔咔的声音。
几方人马立着,剑拔弩张,对峙着。
纪晓芙缩在自己师伯的身后被保护着,她年纪还太小,个子不高,长袖一遮就能完完全全被盖住。
她不敢伸出脑袋,师伯们告诉她今日的敌人凶险异常,切勿小心。
纪晓芙心里明白,如果真打起来,她们根本就顾不上她,自己可能还会添些麻烦。
她骨碌地转着眼,面上不显心中却思绪万千。
今日,师伯们本带着她随着其他门派的几位弟子下山办事,事情已了却不想在路上遇到押送汉人的元军,十几个热血的少年人当时就拔剑刺杀了那几个押送的官兵,将人放走了。
却不想,在回程会遇到前来追杀的元人。
如今天下虽已归元人统治,但幅员辽阔,且元人政府施政残暴,许多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些不受拘束的江湖人士就经常与元人起些摩擦,争斗之间经常就会出现死伤,但是因为规模不大都没有闹大。
而如今怕是不能善了。
比纪晓芙大许多的人最后都选择了与元人抗战。
“你们如今犯了大过,束手就擒,与我们会官府收押。”
“官老爷,这天下那里还有官府哦。”说话的是个俊朗的少年人,他抱着剑笑道,“我倒是知道阴曹地府。”
在场的少年人都随着他,牵动了一下嘴角。
来人大怒,也不再周旋提刀就上。
刀光剑影间,纪晓芙被自己的师伯推着跑。
“快走!”师伯掩着声音猛拍了纪晓芙的背。
纪晓芙不敢回头看,一直跑。
身后传来刀刃相抵的声音,也有刀刺入身体血脉喷张的噗呲声,嘶吼声惨叫声起起伏伏。
突然脚一软,她滚进了山坡下。
翻滚之间,地上的枝叶都刮蹭着她,一会儿浑身就都是伤。
但她不敢细看才落地,匍匐了几下,微颤颤地站起来继续跑。
【我不能被抓到。】这几句话反复回响着。
她终于跑到了湖边。
湖水冰冷彻骨,她却觉得安全。
平息了一下,仔细回想,她就开始发抖。
【师伯们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还有那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是如此吗?】
她低头看了看冬季未曾结冰的湖,愣了一会儿。
【我走了谁去给他们收尸?】
纪晓芙起身,又朝着原来的路线往回跑。
林子里静的可怕,纪晓芙怀着一腔孤勇,往着来时的路。
她还没走到,就隐隐闻到了血腥气,再走一会儿,都能隐隐看见血河。
她终于到了。
刚刚一刻钟前的对战的人全都倒下在地上,他们身上都受了很重的伤,与峨眉交好的各门派
弟子也多着白衣,如今白衣上也全是血污。
——尸山血海。
纪晓芙猛地捂住嘴,细细地呜咽。
她看到了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小师伯,她侧躺在一处,美丽的面容被血所污,身上十几处刀上全在背上,她还未闭眼,顺着她的方向就是原来纪晓芙逃跑的路线——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师侄。
纪晓芙站不住,猛地跪了下来。
隐隐林中还传来刀刃相接的声音,纪晓芙却没有兴趣去看了,她的眼眶止不住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林子静了下来。
周遭一会儿传来枯叶咔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
“哟,这里还有个小丫头。”
纪晓芙缓缓抬头,眼神空洞。
那人见到纪晓芙的神情,止了言。
那人身着一身白衣,在这修罗场里,闲庭信步,不惹尘埃。
他摸了摸纪晓芙的小脑袋。
“没事了。”他扫了眼战场,叹道,“都死了。”
天空灰蒙蒙的,纪晓芙忽然觉得额上一凉。
抬头,空中突然下起了雪,江南温暖向来少雪,今次却下起来了雪。
雪与泪混杂在一起砸在地上。
——这是江南的初雪。
*
这场雪下的极大,像是要将这世间的罪恶都埋葬下来。
纪晓芙终于将坟墓做好,说是坟墓实际上就是几个坑,十分简陋,连草席都没有。
她这时却将将十二岁,朝地上的人磕了三个头。
【得罪了。】
她一个小孩子扛着这一些些将要成年的少年人,路程不远,但人很多。
她已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大雪过后,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走得十分艰难。
在她艰难搬了第一个人并将她安稳的放进坟墓里时,她面前显出了一只手。
纪晓芙抬头,那人怜惜地瞧着她。
“我来吧。”
纪晓芙摇头:“多谢,不过不必了。”
“我是光明左使杨逍,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帮忙。”
“我是峨眉纪晓芙,”纪晓芙虽是个小孩子却礼数非常周到,她行了一个成人礼,“先生的大恩大德,我此世必定倾尽全力来报。不过若要再央求先生帮忙不合规矩。”
——纪晓芙一夜之间长大了。
“多谢先生了。”
杨逍一生倒难得被拒绝的这么彻底,按照往常他凉薄的性子见人无事早就转身走人了。
今日到不知道为什么,他难得有耐心地站在雪地上,看着个倔强的小丫头来来往往,看着看着还隐隐心疼起来。
一天一夜之后,纪晓芙早已虚脱,但她强撑着为几座坟立桩。
她不敢在上面刻字,只能做成无字碑的模样。
等做好了,她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晓芙只能做到这些了。接下来,我会去各门派,让大家有个牌位死后有居所。”
“我绝对会让各位回到家乡,不身首异处。”
“我纪晓芙说到做到,用性命起誓。”
再说完最后一字,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终于倒了下来。
*
纪晓芙惊吓过度又劳累过度再加上在雪地里呆了两日惹了风寒,高烧不止。
杨逍带着她去找胡青牛。
小丫头烧的迷迷糊糊,呆在杨逍的怀里,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
“如何了?”是杨逍。
“这小丫头哪里捡的?”
“浔阳城外,她师门的那些人放了些汉人惹了麻烦被元人追杀,她一个人跑出来保住一命。”
“唔。”胡青牛沉吟,“那最多惊吓过度,怎么会病成这样。”
“她在最后掉头见到了惨状,”杨逍皱眉,“然后一个人将在场所有人给埋了。”
“就她一个人,两天两夜、不吃不喝。”
“那这丫头命真挺硬。”
杨逍抱手立在一旁淡淡地瞧着紧闭着眼睡得昏沉的纪晓芙,不置可否。
纪晓芙与杨逍在胡青牛这里呆了三日,等到第三日的时候纪晓芙才终于转好。
而才好没多久纪晓芙又背着剑准备拜别杨逍和胡青牛。
那把剑是那位峨嵋小师伯的剑,是一把成人的剑,纪晓芙仅仅比它高一个头,剑背在背上非常显眼。
那日杨逍抿着酒看着规矩行礼的纪晓芙询问她接下来的去向。
“先回峨眉,我得让我的师姐、师伯们死后有居所,然后一一去各门派请罪。”
杨逍挑眉嘲道:“你有何罪?”
“临阵逃脱是为罪一,不能将他们带回故乡是为罪二,不能手刃仇人是为罪三。”
“晓芙,罪行滔天。”纪晓芙眉眼冷淡,就这样给自己下了定论。
杨逍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杯沿,酒杯是青瓷所筑光滑细腻,但杯沿却有一两个缝隙,割的手指微疼,那痛觉并不强烈却让人感觉不适。
“小丫头,如今的江湖怕是不适合你,你若是有所求所愿明教可以为你办到。”
“不必了,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会牢记于心,今生必偿。但接下来的路我会一个人走,也会走得很好。”
说完又行一礼,转身就走。
小小的身影就这样融于山川之间,如一叶扁舟孤零零地漂浮在湖上,无所可依也不愿依靠他人。
那是杨逍第一次遇见纪晓芙。
*
当时明教教主已经失踪两年,杨逍作为代教主每日殚精竭虑苦苦支撑着明教,日过的晦暗又无趣,繁忙的公务之后他偶尔就会想起那年冬天遇到的姑娘。
他有时会派人偷偷去打听。
他知道了她是金鞭纪家纪老英雄的独女,也知道她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的爱徒,小小年纪便能使得一手好剑法。
而纪晓芙也真如她所立下的誓言,仅仅2年就带着他们魂归故里。
杨逍那时候还专门去瞧过,那时候纪晓芙已经长大了很多了,身着青衣,手里拿着把成人的剑,眉眼冷淡,隐隐透着傲气,她像是压着极强的怨和怒,脊梁极直如利光四射的名剑。
可惜过刚易折。
杨逍忍不住偷偷跟着她,送葬队伍一直从浔阳到蜀地,他就一直跟着到了蜀地。
【我来此只是来探明叛教者的去向。】他这样想着。
但万万没想到纪晓芙一到蜀地就调转方向往金陵城走。
他们那时就是在剑门关的某家茶馆里再次相遇。
纪晓芙还记得他,一眼瞧见他就先行了一礼。
杨逍淡淡地点头。
他着装白衣,束着发,手里持着茶水,温温吞吞地。
不像侠客,倒如一名学识渊博的书生。
“先生。”
隔着人潮,隔着时光,隔着爱恨。
纪晓芙向他款款走来,她拿着剑,身着朴素的青衣,干净利落,一身侠气。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
杨逍端着茶,斜眼睨了纪晓芙。
“我是峨眉纪晓芙,您救过我,您还记得吗?”
“记得。”
杨逍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一下子氛围就冷了下来。
纪晓芙笑着看了他一眼。
“先生学识渊博,不如给我算一卦吧。”
“在下从未学过占卜之术。”
“那还请您告诉我,我此去金陵手刃仇人,有几分可能成功呢?”
杨逍拿开了茶碗,放在桌上,用手点了点桌子,一下又一下。
“找死。”他下了结论。
纪晓芙笑眯了眼。
杨逍看着纪晓芙,突然说道:“纪晓芙,我当时救你不是要你此后去送死的。”
“晓芙明白。”
她恭顺地点头。
——明白个屁。
纪晓芙又一次拜别杨逍之后,转头就去了金陵城。
杨逍后来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金陵全城给通缉了。
她那时候形容狼狈,穿着男装,头发高高扎起,浑身都是血,一身全是伤。
她悄悄地躲进酒馆里,进了酒窖里。
杨逍看到她的时候,她正靠着酒缸舒服地闭着眼,不知道在哼什么歌,血腥气混着酒气围绕着一身。
“丫头。”
纪晓芙缓缓睁眼,见到了一身白衣的杨逍。
“先生。”她说。
“你可真是好样的。”杨逍都被气笑了。
“先生,”纪晓芙靠着酒缸,笑道,“我本事不够,就只是伤了那人而已。”
“不错了,小小年纪连金陵城都敢闯了,真不错。”杨逍嘲道。
“我以后会再来的,师门不能帮报的仇,我报。”
杨逍走进了纪晓芙,他蹲下身,平视着纪晓芙
“纪晓芙,我告诉过你,你这条命我救过来不是让你随意糟蹋的。”
纪晓芙直视着杨逍,即使浑身血污,但一双眼亮的惊人。
她温柔而谦和地笑着。
“晓芙知道了。”
“......”
杨逍叹了口气,将她抱入怀中,点了她的穴。
纪晓芙本来还挣扎但立马就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
杨逍又去找了胡青牛。
当时胡青牛难得和自己的夫人王难姑和好了,心情极好,爽快地答应救治纪晓芙。
王难姑好奇,不住的瞧纪晓芙。
杨逍就站在床边护着她。
纪晓芙陷入沉睡之中,她微微皱着眉,似是中了梦魇。
“欸,这是你两年前送过来的小丫头吧。”
“是的。”
“你又在哪捡的?”
“金陵城。”杨逍隐去了缘由。
胡青牛仅仅听了‘金陵城’二字,就大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他‘嚯’了一声,笑道:“这丫头命可真硬啊。”
王难姑更好奇了,跳着脚,嚷道:“杨逍让开!我要看看她!”
杨逍不理她,不着痕迹地将纪晓芙捂得更严实。
*
纪晓芙这次伤的很重,好的就很慢。
她不能走动,杨逍就做了把轮椅,将她抱在上面,公务不忙的时候就会带着她一起出门,在蝴蝶谷四处瞧瞧。
蝴蝶谷四处都种满了各种奇珍异草,花儿也生的幽香美丽。
纪晓芙爱花,杨逍就带她去看花。
只看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朵,细细地笑,神情难得的放松。
风轻轻地吹着,海棠树下掉落了不少海棠花,它们好像都格外偏爱纪晓芙,几经飘荡都落在了纪晓芙的怀里。
“先生。”纪晓芙惊喜地笑着。
杨逍看着她,面容依然冷淡,但眸子里含着笑。
纪晓芙拿了朵海棠,夹在耳旁,温柔缱绻地笑着。
阳光透着繁盛茂密的树叶洒下来,轻轻柔柔地裹着她。
——美人如花似隔云端。
杨逍突然有那么一刻想将纪晓芙留下来,可惜万事不会尽如人意。
纪晓芙最后还是走了。
她拿着那把剑,她已经不像小时候,背着剑毫不维和。
在她走的那天,王难姑终于见到了被杨逍护得严严实实的纪晓芙。
她撇撇嘴,内心编排着杨逍。
那时候,杨逍没出面,送走纪晓芙的就是王难姑。
“哎呀,小姑娘你生的可真美啊。”王难姑亲热地拉住纪晓芙的手。
纪晓芙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前言不搭后语地走出了蝴蝶谷。
“就送到这吧,谢谢夫人了。”
“小丫头,”王难姑邪气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杨逍一直不让我接触你吗?”
纪晓芙疑问回首。
“小丫头,我是毒仙,使毒的功夫天下第一。”
她想本想吓一吓纪晓芙,却没想到纪晓芙没有任何反应,她极温和地笑着。
“晓芙明白了。”
*
又是一年冬。
纪晓芙裹着冬袄,下了峨眉山,回到家中过年。
纪家是个大家族,家里小孩子多,过年的时候就总要跑来跑去的,他们嬉笑打闹着十分热闹。
纪晓芙就站在一旁,护着他们。
偶尔有一两个小孩,摔倒纪晓芙就会赶忙扶起。
纪晓芙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温柔柔是也十分讨小孩子的喜欢,一群孩子跟在她后面跑喊着“晓芙姐姐”。
家里人瞧见了总会打趣她,说她以后一定是个好母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纪晓芙已经及笄,纪晓芙的父亲已经为他的女儿物色好了夫婿就是武当山的六侠殷梨亭。
此次过年,就是想趁纪晓芙回来的时候,把殷梨亭叫过来,双方见一下面然后把婚事定下。
所以在除夕前几日,殷家人就带着殷梨亭一起来拜访纪家。
当时,纪晓芙穿着红衣正在挂着大红灯笼,烛光映在她的脸庞上,莫名温柔。
殷梨亭远远瞧见,红了脸。
纪晓芙的父亲叫她过来,她便转身微微蹲下行了一个闺房女子的礼。
行至端方,静若处子。
双方家长都满意的点头。
晚上父亲将她叫到屋子里问她的意见。
纪晓芙摇头不愿。
“我此生便是要滴完我最后一滴血也是要报仇的,我可不能为人妻,做一个闺阁的好女人。”
“你又在说那件事。”
“父亲,”纪晓芙声音郑重,“我已发过誓。”
“女儿,可是你嫁给殷少侠依然可以去完成你的理想啊?”
“我俩做不了恩爱侠侣。”
“为何?”
“我已有心上人。”纪晓芙道,“我不能耽误殷少侠。”
“是谁?晓芙,你告诉爹爹究竟是谁?”
纪晓芙慢慢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
“晓芙有罪。”
“晓芙你!”
“晓芙有罪。”她重复着。
纪老英雄踱了几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罢罢罢。”
纪晓芙又磕了几个头,等她父亲走了以后她才彻底抬起头。
“晓芙有罪。”她喃喃道。
——你有何罪?
——临阵逃脱是为罪一,不能将他们带回故乡是为罪二,不能手刃仇人是为罪三。
——晓芙,罪行滔天。
*
已是晚上,星空里都撒下万里星辰。
明月清风,惠风和畅。
纪晓芙挑着灯笼,出了门。
她披着红衣,在夜色下,昏暗的街道里缓步地走着,倒像个夜里的精灵。
远处还有小摊子是亮着的,是个小混沌店。
远远的瞧着,也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影,纪晓芙瞧了瞧缓缓朝那里走去。
走进摊子,就见里面有一熟悉的背影。
“先生。”纪晓芙试探着询问。
那人转过身来。
果然是杨逍。
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布衣,凌厉英俊的脸庞在烛光下柔和了很多,莫名还透着股温柔的感觉。
他眼色晦暗地盯着纪晓芙,眼中光芒微闪。
纪晓芙朝他温柔地笑,在夜色下朝他走来。
她放下了灯笼,与他坐到了一处。
天色刚暗,暮色沉沉,街上来往都没有几人。
杨逍手撑着头侧身看纪晓芙。
“你订亲了?”
“是啊。”纪晓芙叫了碗馄饨。
杨逍眸子更暗了。
他无言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好。你这丫头订了亲以后就不要乱跑,好好呆着,没事别瞎掺和元人朝廷的事,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先生,天下又哪里能得到安宁呢?我若真避世,我如何报仇呢?若我避世,那些我能帮助的人怎么办?”纪晓芙笑道,“先生都未曾避世啊。”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为光明顾,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杨逍震惊地瞧着她。
馄饨很快就上了,纪晓芙朝店家道谢,抽出碗筷放置在碗上。
她淡淡地说:“所以我又给拒绝了。”
“丫头,你。”
“杨逍,我以后都可能嫁不出去了。”她调皮地眨着眼,打趣道。
说着,又拿起碗筷把大部分吃食都倒在了杨逍碗里。
杨逍在半途抓住了她的手腕,纪晓芙停下动作瞧着他。
杨逍顺手反扣纪晓芙的手,十指交缠将她紧紧握在手中。
“杨逍?”
“叫先生,没大没小的。”言语里都是责怪,但却笑眯了眼。
“杨逍你笑起来真傻。”
“咳。”
杨逍本想敲纪晓芙的头,最后没舍得,只能将手握得更紧。
*
纪晓芙成了峨嵋山信件最频繁的一个。
几乎每周都会受到3、4封来信,有些时候是信里面还会夹些小玩意。
有些是石头,有些是羽毛。
信上面为防别人都是用的密件,只有放在火上烤才能看清字迹。
杨逍事无巨细地会将事情都写在信上,纪晓芙偶尔回信,写的都是建议杨逍如何管制如今的明教,为明教谋划着将来。
以至于杨逍每次开开心心收到信,上面全是公事,开开心心地看仔仔细细地找,然后非常失望地看完。
明教一日全部的公文密保最多不过看3个时辰,纪晓芙的信却要看一夜。
纪晓芙每次来信都是杨逍属下最头秃的时候,因为必须第一时间传到他桌上,不能折坏一点点,传完信还要及时告诉他,然后忍他一晚上的低气压。
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后来杨逍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几天就没给纪晓芙写信。
纪晓芙也一直没回,气的杨逍幼稚地写下几笔就匆匆送过去。
纪晓芙收到信的时候哭笑不得,上面写着“不愧是峨眉爱徒,公私分明。”
她回信的时候就往信里放了几朵海棠花,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纪晓芙17的时候被灭绝师太带下山,说是追寻屠龙刀的下落。
如今的江湖十分奇怪,元人朝廷的统治下肆意压榨人民,不说与元人反抗,倒是隐起居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为一方霸主,整日思考的就是如何光耀自己的门派,怎么斗倒其他的门派,门派里也惯爱窝里斗,白白浪费光阴。
蜀地安稳,生活富足,在这乱世倒像是世外桃源。
纪晓芙跟着师门出了蜀地,所见所察,无一不是惨状。
那年湖北刚好又发了大水,朝廷上面拨下来的灾款本就杯水车薪还被层层官僚一拨再拨,一时间饿殍千里,无数人舍去家园,难民四起。
光纪晓芙所在的城镇里就涌进了不少的难民。
那时候纪晓芙依着门框,身后传来的是师姐妹们关于屠龙刀的讨论,纪晓芙所见只有哀声连连的灾民,他们不被允许进城只能躲在城墙边,没有土地没有工作只能乞讨为生。
他们没有食物,也没有尊严,像蝼蚁一样苟活于世。
纪晓芙远远瞧见有个婴孩儿因为发烧就快要死在母亲的怀里,周边的人就盯着那婴孩儿,眼里发光。
——城外是人间烈狱,城里是芳菲四月。
桃花已开,春意盎然,师姐妹们在商讨完毕后,欢喜地讨论着明日如何偷偷去赏花。
纪晓芙背脊发凉,抱着剑缓缓转头,问道:“你们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哼,师父的爱徒向来是比我们看得多的,才十一二岁就敢四处闯人门派,不知羞耻。”
“师姐,你别说了!”贝锦仪跑过来安抚纪晓芙,“晓芙你别多想,师姐就是嘴坏。”
“我知道。”纪晓芙有些累了,无意再做争辩。
“纪晓芙,你少假惺惺了!你什么样我一清二楚,你拒绝殷少侠的婚事不就是心有情郎吗?你与他私通多少次信件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那是家书。”纪晓芙转过身淡淡地回道。
那是杨逍在战火纷飞,在焦头烂额的明教事务中小心翼翼为她写的家书。
没曾想丁敏君拿出了一个玉簪,那簪子上刻着芙蓉花,玉质温润,质量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
纪晓芙只看了一眼就红了眼。
“你还我。”
“呵,这便是证据,师妹们看好了,我可没撒谎!纪晓芙你听着,我峨眉山乃清修之地,不是你这种人谈情说爱的地方。”
“还给我。”纪晓芙步步逼近,眼里粹着火。
纪晓芙的武功远超同辈人,是以虽然纪晓芙平日里和和气气,大家也都不敢真欺负她。
此时,纪晓芙步步逼近,气势压人,与传闻里单人闯金陵的纪晓芙重叠在一起。
师姐妹们都怕了离的远远的,偏生丁敏君是个有胆识的她昂头一笑砸了簪子。
玉簪与地相触即碎,发出令人心惊地破碎的声音。
几乎是瞬间长剑破风而来,直直刺过丁敏君的脸颊,割断了她的几缕发丝。
“纪师姐!”
“纪师妹!”
纪晓芙眼球里都起了红血丝,她死死地拿着剑,仿佛下一秒就要砍过去。
“晓芙!”
这场骚动终于引来了灭绝。
纪晓芙深吸一口气,丢了剑,直直地朝着灭绝跪了下来。
“晓芙有罪。”
“你何罪之有?”
“晓芙千不该万不该残害同门。”
“你知道便好。”
“晓芙甘愿受罚。”
灭绝叹了口气道:“我不罚你,今晚你跟你师姐好好道个歉,就早些歇息吧。”
纪晓芙伏在地上,磕着头,一声不吭。
灭绝一愣,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走了。
师姐妹们随着灭绝回了房,大厅里就只剩下纪晓芙。
她终于肯抬起头,望了望那一地的玉屑,拢了拢,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就亲了亲其中一些玉块。
——她流了泪。
到了晚上,她没带灯,孤身一人到了城外。
城外的情形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外面恶臭连连,有些人是直接死在了外面,这些尸体没法安葬,只是堆在一起累成尸堆。
纪晓芙穿着青衣虽是布衣却胜华服。
那群本是死气沉沉的人,见到她便如见到了活着的希望,一个个都在往她拿走。
纪晓芙的衣裙迅速被染上了乌黑。
“姑娘,你快救救我们吧。”
纪晓芙微笑了一下,月光下恍若仙女。
“我带了许多吃食,大家不要争抢,尽量发到每个人手里。”
说是不争抢,但是最后还是争抢起来,场面突然就非常混乱,纪晓芙虽然武艺较高,但也难以维持众人的秩序。
城外骚动起来。
有些年富力强的男子还怀着不轨之意,向纪晓芙攻击。
一时间,纪晓芙被难民们围了起来。
她不愿伤人所以并未拔剑,篮子里大量的干粮被劫走,纪晓芙的衣服也被人拉扯。
正是无措间,一人身着白衣将她揽入怀中。
“杨逍?!”她又惊又喜。
“叫先生,没大没小!”杨逍皱着眉,还是没舍得敲她头。
“恩人!”纪晓芙调笑着,难得撒了娇。
“咳。”
杨逍带她离开了这里。
走的时候,众人望向纪晓芙,眼神里露着渴望。
“我明日还会来的。”纪晓芙转过身笑道,“到时候不要抢了。”
杨逍将她扭过来,气的不说话。
他们进了城,去了夜市里点了两碗馄饨。
纪晓芙吃的正香。
“不愧是名门正派教出来的人,心善得很,自身安危也不管了。”
“恩人,我错了。”
杨逍冷哼一声,侧身观察纪晓芙,发现她鬓间未戴玉簪。
又不开心了。
纪晓芙顺着他的目光,终于有些心虚。
“杨逍,我把你给的玉簪弄丢了。”
“丢了?”
“丢了,我错了。”纪晓芙讨好地给杨逍匀了几个馄饨。
“那玉簪是我几年前让人专门去云南找的上好的和田玉......”
杨逍止住了。
因为纪晓芙轻轻吻住了他的脸颊。
纪晓芙退开,温柔地笑道:“杨逍,我错了,再给我做一个吧。”
“再做?”杨逍笑道,“那再做的那个就是聘礼了。”
纪晓芙点头,红了脸,轻轻地倚靠在杨逍的肩上。
“好啊。”她轻轻地说。
纪晓芙第二日拜别了师父留在了城中。
她果真开始在城外布摊施粥。
而杨逍则躲在远处,悄悄地护着纪晓芙的安危。
难民们有秩序地排成一排,接粥。
这粥一施便是三个月,直到这些难民陆陆续续有安家之所之后,纪晓芙才停了下来。
那时,杨逍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天下可怜之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你那里能救得过来呢?”
纪晓芙端过茶笑道:“这世间那么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我这又算什么呢?”
“先生,你看至少我们能帮助这一隅。”
杨逍看过去,城外已跟一开始不一样了,原来的尸堆都被灾民于当地埋了,立了一座高高的石碑。
城外虽还剩一部分人,但这些人也都知道了如何生活在城外搭建了房屋,过起了日子。
——人总是非常坚强的。
杨逍回过神看向面容清丽的纪晓芙。
她已经长大许多了,以前眉眼间的冷淡不知为何逐渐消散,出落地端庄温柔。
“你还去金陵吗?”
“不去了。”纪晓芙笑道,“我去大都,这仇我还是要报的。”
杨逍憋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气死。
“不过,”纪晓芙靠过来,“我的先生,我的大恩人得与我一起去。”
“......好。”隐着浓浓的笑意。
*
纪晓芙跟着杨逍一起走了。
后来,她陪着杨逍一起去救了他属下的女儿。
那时候,小孩子被打的浑身都是伤。
杨逍一怒之下血洗在场的各门派,但也受了重伤。
纪晓芙当时一边护着小姑娘,一边扶着杨逍杀出了一道血路。
等终于逃脱了,却不想又被人一路追杀,纪晓芙只能先安顿好小孩子,又带着受伤的杨逍一路逃。
他们当时就乘着船,杨逍怕水又受着伤还未好透,水路危险他们遭遇了水难。
杨逍落进了湖中。
那日正是冬日,湖水寒冷刺骨虽不及终年寒冷的碧水寒潭,但也让人难以忍受。
纪晓芙想也没想跳入湖中。
湖中,纪晓芙只能看清杨逍的白衣,她游了过去,捧着杨逍的脸,给他度气。
而后,又带着他游上了岸。
毕竟只是女子,刚上岸,纪晓芙就累的趴在了杨逍的怀里,但她强撑着叫醒杨逍。
“杨逍!杨逍!你快醒醒。”
杨逍紧紧地闭着眼,在纪晓芙小时候杨逍总是表现地无所不能,如今却气息十分微弱。
纪晓芙急地红了眼,学着老家的法子拼命给他度气为他排积水。
杨逍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咳出几口水,浑身都颤抖着。
纪晓芙激动地落了泪,泪珠点在他的脸上。
杨逍睁眼纪晓芙便吻住了他,纪晓芙哭得泪眼模糊,泪水覆在了他脸上,他莫名觉得心疼得很。
他躺在地上,抬手将纪晓芙搂进了怀里。
“没事了。”他说道。
*
他们后来是在纪家成的婚。
那时候纪晓芙已报大仇,他们的女儿不悔刚满九岁,纪晓芙也早在江湖“死”了十年。
而纪晓芙的父亲也终于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婚礼没有大办,十分简陋,连家里都没有装红。
纪晓芙只是简简单单地盖着喜帕,与杨逍拜天地,拜高堂。
杨逍挑开了纪晓芙的红盖头,里面露出张未施粉黛的容颜。
纪晓芙还是那样年轻貌美,好像人世间一切的善都用镌刻于她的容颜。
杨逍将玉簪拿了出来,戴在了纪晓芙的鬓发间。
“这玉簪我打了十年,你别再弄丢了啊。”
纪晓芙点头浅浅的笑。
“不会的,我用命来护它。”
“胡说八道!你跟这死物拼上什么性命,我当年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随意糟蹋自己的性命的。”
“所以,我嫁了你。”纪晓芙笑眼弯弯,“世上最好的郎君。”
杨逍撇撇嘴:“夫人,你家最好的郎君被他岳父快给打死了。”
说着哼哼唧唧地靠着她的肩。
“还疼吗?”纪晓芙有些紧张。
“疼。”杨逍皱着眉。
“快给我看看。”说着就要扒衣服,杨逍赶忙捂住。
“对先生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与他在一起快二十年,纪晓芙一下子就知道杨逍又在装。
于是,她痛呼一声,杨逍着急去查看。
“怎么了?”
“嗯,不为又在踢我了。”
“臭小子。”杨逍撸起袖子,咬牙切齿,“看出来我不收拾他。”
纪晓芙躺在床上嘲道:“你才不舍得,你向来是最惯孩子的。”
“我可不会惯儿子。”
“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我杨逍就没预估错误过。”
纪晓芙想起怀不悔的时候他俩打的赌,她当时就输了,她叹了口气。
“好吧。”
杨逍脱了外衣,搂着纪晓芙。
纪晓芙已有6个多月的身孕了,过了害喜的时候,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非常不方便。
每每睡觉,杨逍总要以身为垫,侧着身搂住纪晓芙。
“晓芙。”
“嗯?”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是四海升平?还是倾覆元廷?”
“杨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们的行事之道。无论是倾覆元廷还是四海升平,都不只是我所愿,我想要的是想和你携手划破这江湖的混沌,了结这世间的恩怨。”
“先生,”纪晓芙轻轻地说,“我想要你的一生——到老。”
红烛下,他们交颈相缠,紧紧相缠生怕分离。
那年蜀地难得下起雪来,雪花虽然落地便化,但还是引得众人纷纷探出屋去看。
这雪下的细细密密,意外地温柔,如夏季的柳絮在寒风中打着旋,轻飘飘地落在的大地上化成干净的雪水,像是要洗净这世间。
这是蜀地的初雪。
——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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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身披长衫看着书,谈笑间谋定天下。
侠女身背长剑,在刀光剑影间,江南的温柔的初雪里,朝着先生款款走来。
这是这篇文的初心,但是越写越歪QAQ,简直就是黑历史,修文也是不会修的QAQ,咸鱼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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